蒋秋溪先生:兴义最后的文典文学家

2024年10月中旬,兴义笔山书院复建工程接近尾声,为了完善书院的陈列布展,经过协调,兴义蒋氏后人捐出了一批蒋秋溪先生等先贤的珍贵手稿,约40件,时间从光绪年间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,极大地丰富了笔山书院的展陈内容。前几年,我曾参与整理了蒋氏家族的一些资料,这次再次研读,收获很大。尤其是贵州省文史馆馆员蒋秋溪先生,一生用文言文写作,留下了不少散文、诗词、词话、诗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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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秋溪像。(资料图片)

秋溪先生,名正知,号无得居士。1902年生于兴义黄草坝水井坡一个书香门第家庭。父亲蒋晋侯是笔山书院的教习,家中藏书颇丰,秋溪先生五六岁开始即早晚钻研温习,过目成诵,被誉为“书痴”,十余岁即博通经史。1913年入县立高等小学堂,每试均为第一。擅长写作的天赋,当时即得到展现,有作品入选商务印书馆征文。

秋溪先生1917年毕业于兴义高等小学堂后,应聘龙广初小任教。1924年游历大江南北,所到之处,凡有心得,便以诗文表达。1926年回乡任兴义县立中学学监,1934年任“盘普联立中学校长”,1937年任安龙中学校长,1941年至1951年任省立兴义中学高中部文史教员,1956年任贵州文史馆馆员。1968年病故于贵阳。

《逃军洞记》是秋溪先生最早的散文作品,其文如下。

出城东南,连冈起伏,迤逦六七里,土忽化为石,林木翳然,则逃军洞在焉。

昔年世变,乡人据险避兵,以“逃军”名之。或曰“淘金洞”,盖谓洞中淘出金沙,人偶得之,故名。更可异者,父老相传,洞口有老桃一株,化而为精。当二三月间,桃花盛开,山光明媚,尝见美女娇姬徘徊其下,衣香人影,仿佛似之,故亦名“桃精”。执此三说,疑乎?信乎?代远年湮,莫由详考。惟洞在山阴,岩壑参差,山花掩映,虽无溪水潺潺,而荒村野径,黄童白叟歌吟上下,几疑鸡犬均已隔尘。十数年前,好事者筑数楹于其下,可以纳凉,旁植桃李松桂,青郁幽邃,下有一曲洞,黝暗莫寻,窥之则寒气侵人,心身战栗。乡人云可通十里之地,恨不得武陵渔父引之,一探其奇也。山巅崖壑玲珑,状态莫名,云根石树有摇摇欲坠之势,若枯木朽藤维系其间者。

柳子云:天之钟秀于是,不限于遐裔。今观兹山,不其然欤!独惜僻在荒服,未经骚人墨客之题咏,高人逸士之往还,人遂淡焉,置之而寂寂无闻也。

嗟呼!人抱奇才不遇,亦犹山也,何戚戚为?然则兹山也,长此保其巍然之真象,以自全其天,此岂炫玉求售者可比哉?因为之记。

同游者李君正伦,何君应柄及小奚,共四人。

这篇游记不到500字,是12岁的蒋秋溪仿柳宗元《小石潭记》写《逃军洞记》的。语言干净利落,融叙事、写景、抒情为一体,最后引用柳宗元的话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人生际遇。逃军洞在兴泰街道马陵口附近,实地查看,你不得不惊叹秋溪先生精准的描写,一个高等小学堂的学生能写出如此美妙的散文,令人叹服!

在秋溪先生《蘧庐诗文賸》中,风格相似的作品,还有写木贾龙潭的《龙驹记事》,文章最后引用了韩愈《马说》中的名句“世有伯乐,然后有千里马;千里马常有,而伯乐不常有”,来抒发类似情感。

代表秋溪先生中年以后性格特征的作品,应该是《花溪春痕》,写于1947年,其文如下。

山水之名,与人同慨。天姥,沃州遗气耳,入青莲之梦,遂与天台齐驱。兰亭,偏门外废墟耳,不遭右军清湍修竹,芜没无闻矣。譬之名花,幸者位置明窗几净,得和风之嘘拂,蓓蕾争妍;不幸者老死空山,万牛回首,求一翠袖天寒,牵灌补屋之佳人,亦不可得。物之显晦,盖有时焉?

予黔人也,乐操土风,见夫贵耳而贱目者,每抑制扬潇湘之胜,桂林阳朔之奇,每则西湖六桥,金焦二点。舍此,并其名无无知者,名字翳如,又焉是怪。民国丙辰,叔兄菽雨供职省农会,距家百里,予每来,辄数月留,南明河畔为平时钓游地,休沐日,恒与同学陈君浩如、胡君淼生,驰逐于丰州长林间。三月溯窄口滩而上,沿溪行,忘路之远近,至花革佬,向异它处,溪流迂回,青山四照,若珠帘初卷,美人晓妆,虽乱头粗服亦自倾城。予谓陈子浩如,此地不减若耶溪,恨无浣纱人,否则,当一舸载去耳。陈子曰,终老烟霞,此人生快意事,但不知何时始克如愿耳。匆匆卅载,浩如、淼生俱入鬼录,独予憔悴人间,元龙湖海,豪气潜消,追随旧游,恍然一梦。

抗日军兴,海上归来,花溪之名已藉藉人齿颊间,予旧友忘子鉴民,适游筑归。予问,得非花革佬耶?鉴民曰,然。予曰,此吾昔所眷者,不意今日出人头地,佳山水,直一尤物万难自闭。白香山诗,天生丽质难自弃,一朝选在君王侧。殆谓是耶?鉴民曰,刘君剑魂首劈草莱,筑花溪小憩,有草堂竹榭,曲水斜桥,桥外绿柳长堤,桃花古岸,碧波粼粼,风景秀绝;近年豪猾巨贾,竟营菟裘,红墙碧瓦触目皆是,柏岭上且有吴鼎昌刘剑魂题咏。予曰,彼伧夫等安知此,题诗刻石,直蒙西子不洁耳呜呼!可鉴民顾予而笑。

日寇战焰,蛰居家园。丁亥春,琪侄以书抵予,曰花溪朝阳村某姓别墅吾已买得,盼叔来此小住暂作风月主,以了夙愿。因于二月中浣,促装来省,琪侄预为予劈净室下榻。翌晨,薄雾初收,烟岚淡荡,由麟山麓绕走坝上桥,沿堤芳草,落英缤纷,自顾衣冠飒飒然皆生爽气。堤边缓步,朝阳从柳隙中遥射,波面粼粼有光。微风过处,桃花瓣簌簌落下,游鱼争来喋食。予谓琪侄,昔丙辰一来,迄今卅载,一朝邂逅,如见故人,然风景不殊,岁月顿异,吾愿已足。何必观河皱面,洒新亭之泪耶?时坝上桥潮声澎湃,若助予悲者。遂急回樾园。

这篇散文开篇谈山,谈兰亭,谈花,谈名胜,似乎与花溪毫无关系,实则是为后文作铺垫。接着写30年前与朋友游花溪,同游的朋友已经不在人世,而风景依旧,感叹人世变迁。花革佬改名花溪,作者再次与朋友游览,写花溪的美被发现,景物的描写寥寥几笔,精炼传神。最后同侄儿游览,感受花溪美景,悲从中来。通过三个时期,三次游览,三次描写,花溪之美得到充分展示,这种描写层层深入,给人以纵深感,而不是一个平面上的简单罗列。美景、哲理、人世沧桑、个人境遇相互交融,一切景语皆情语,文章的境界就高了。文章环环相扣,浑然一体,内容充实饱满,精巧严谨,是少有的佳作。

除了《花溪春痕》,秋溪先生《祭先灵》也是一篇难得的佳作。秋溪先生的父亲蒋晋侯,病故于1939年,当时抗日战争正处于最艰难阶段,蒋晋候临终诵陆游《示儿》一诗,诗中“王师北定中原日,家祭勿忘告乃翁”一句,久久萦绕在秋溪先生的脑海里,挥之不去。因此1945年9月3日,抗日战争胜利后,秋溪撰《祭先灵文》,告慰其父,其文如下。

维民国三十四年,岁次乙酉九月三日,大中华男子蒋正知,谨以清酌素馐、香花果品昭告皇天后土暨我先君晋侯公之灵位前,跪敷衽而陈词曰:

我中华民族承厥天休,立国东亚六千余载,文神武圣,金锡圭璧。绳绳继继,业业竞竞。无远弗届,无思不服。洎乎叔季,五教不敷,四维不张,仁义弛,盗僭兴,天地闭,贤人隐,故一亡于元,而再亡于清。欧风东渐,世变丕亟,海禁大开,籓篱尽撤,割地赔款,含垢忍辱:乃有东邻岛夷,乘我危难,日朘月削,大肆猖獗,我国家以和平为旨,犯而不较,犬马珠玉,悉以和戎,而敌寇得寸进尺,诛求无厌。二十年,强占我东北四省。廿六年七月七日,卢沟启衅,入我北平,袭我京沪,刼我宫室,毁我学校,掳掠我东南,封锁我海港,轰炸我城池,毒化我人民,竟教胡骑纵横,腥膻满地。于时山崩矣,海沸矣,地裂矣!我三万万同胞,宛转号泣于敌寇铁蹄之下矣。幸赖我朝野将士,沉毅应变,肇修罔忒,联合友邦,大张挞伐,霹雳一声,敌寇肉袒牵羊,泥首待罪,数百年之奇耻大辱,一朝洗雪尽净,普天之下,欢欣鼓舞,讵可言喻。予草野鲰生,躬逢盛美,距躍三百,曲踊三百,犹不足表庆祝之忱。我将使伯牙抚琴,湘灵鼓瑟,孟坚勒铭,相如作赋,太白庚清平之调,杜老续收京之吟,然后举泰山以为肉,倾东海以为酒,伐云梦之竹以为箫(曹植语),携屈、宋、秦、柳、关、王辈,奏钧天之广乐,发鸾凤之纶音,以悸吾魂,以写我忧,以慰我前线将士,岂非人间快事哉?回忆廿八年三月,寇氛正炽,赣鄂岌岌,先君晋侯公八十有五,时询战况,易箦之夕,深以不及见中原底定为恨,故曩时赴告,引陆剑南《示儿》诗,有异日者扫荡逆氛,奠定中原,当敷跪陈词,昭告灵前等语。予小子涕泣承命,永镌不忘。距今六载,历历在目。予每大诧叹曰:吾何不幸而生二十世纪,罹此兵连祸结之惨;吾又何幸生此,中外一家,民族复兴之际,此吾告先灵文所必由作,欲抒吾天昏地惨,神号鬼哭,山崩海沸之奇冤,而非此不能也。爰为之颂曰:

中华立国六千余载,正气磅礴,天地交泰。蠢尔岛夷,猾夏称兵。封豕长蛇,覆我神京。轩辕皇胄,天挺神武。抗战八年,终驱丑虏。息马扶桑,洗兵海东。日月重辉,紫塞沉烽。隆平伊始,建斯皇极。兆姓熙熙,歌遍全域。转坤旋乾,功迈汉唐。声施赫濯,威播遐荒。我武惟扬,昭告皇考。懋哉康哉!永以为宝。

《告先灵文》将抗日战争置于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之中,气势磅礴,对仗工整,用典恰当,想象奇特,体现了作者深厚的国学功底,抒发了作者忧国忧民、爱国爱家的强烈思想感情。

《蘧庐诗文賸》共收集秋溪先生散文24篇,有的写景叙事;写人者如《先妣事略》《章永康传》;序言者如《兴义县志稿序》《孙子新疏序》《黔诗捃华序》《黔词捃华序》。有的是书信,有的是政论。内容丰富,形式多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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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秋溪的《蘧庐诗文賸》。(资料图片)

秋溪先生的诗词创作成就也很高,按照他的学生金正鸣的评价:“先生词胜于诗,诗胜于文,词虽精,不多作,文品雄峻奡(读ao,矫健有力的意思),直追左马,脱去桐城、阳湖蹊径”。

诗歌方面,秋溪先生有元白风格。他的《兴义竹枝词》记录了兴义民国时期的风土人情,比如正月十五亮灯,他写道:“寂寂郊原冷如冰,元宵展墓月初升。泉台亦有光明夜,万塚千山齐亮灯。”比如偷青,他写道:“偷青佳节费疑猜,姊妹相邀笑口开。忐忑芳心深自幸,踰垣岂为摘蔬来。”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。

这些竹枝词保留在1948年编撰的《民国兴义县志》的艺文部分。其它如《游景家屯》:“乘兴偶然出,轻阴望渺茫。茨梨初烂漫,麦陇半苍黄。盘谷耕烟嫩,衔泥乳燕忙。胜游陪杖履,看竹到山庄。”

又如《四十初度述怀》:“人间万事尽危机,四十年来计已非。入洛子云思献赋,出山谢傅畏贻讥。诗情寥落伤迟暮,剑气苍茫冷翠微。短褐绳床堪小隐,一犁烟雨澹忘归。”这些诗作语言平实,亲切可人。

《赠邑侯李大光步宦况诗原韵》则有叙事诗风格:“北风猎猎岁云暮,揽蛮澄清愿尚賖。赖有士元来草野,行看岩邑尽桃花。银毫判牍诗还就,玉壸貯冰民竞夸。自是读书怀大略,偏从闾里问桑麻。衡门遯迹暂藏身,文字因缘气味亲。谁为中流支砥柱?莫愁浅藻滞龙鳞。十年烽火刼灰冷,百二河山战鼓频。独有边城歌麦秀,行里霖雨济蒸民。”

秋溪先生的词立意高远,用典恰到好处,体现了作者深厚的国学功底和对诗词格律的娴熟技巧。如早年的《长相思》:“山万重水万重,郎马西行妾马东,一鞭残照中。来匆匆,去匆匆,怪底银灯不肯红,霜浓愁更浓。”这则小令写男女相思,有唐宋小令的风格。

晚年《自度曲 田家乐》可以看成诗词方面的代表。

“青山下,高低田,芳草如菌任蝶舞。唤妇呼僮进园圃,和风碎鸟声,浓荫摇花坞。红杏村里散炊烟,荷锄归来日响午。煮鲜鱼,磨豆腐,云雾蒸蒸蔬一釜。几碗黄粱腹已鼓,最羡他劳逸结合,超今越古。

这首词借四季景色抒发作为农家的快乐,农家是作者淡薄名利的化身,描写细腻,语言老辣,充满喜悦自足之情。

《蘧庐诗文賸》共收录诗14首,词11首,也是民国时期留下作品最多的兴义籍诗人。

诗话本是文化发达地区饱学之士深入思考的结晶,这不仅需要大量阅读古今诗作,还需要反复揣摩,从理论上进行观照。袁枚的《随园诗话》、王国维的《人间词话》等等,莫不如此。兴义地处边远,文化欠发达。秋溪先生撰写诗话,真真是个奇迹!其探索古诗词的音律,评点文学史上各流派的得失,见解之精辟,比肩国内一流诗话并不逊色,应了那句“自古雄文出边陲”的老话。这让人感动,也让人骄傲。兴义人写古体诗很少,能写好的人更少。写作之后能将创作升华为理论,更是凤毛麟角。《蘧庐诗话》保留了兴义古典诗歌乃至贵州古典诗歌的许多作品,非常珍贵。他的点评及比较分析,对鉴赏这些诗有很好的作用。

《蘧庐诗话》分三卷,3万余字。上卷追溯中国诗歌的发展历程,对唐宋至清代的诗人作了中肯而又独到的评价。尤其对贵州明清诗人诗作作了分析评价,对清末至民国兴义诗人诗作也作了中肯评价,并保留了许多诗作。中卷继续对贵州诗人作评价,如毕节大定章永康,安顺何威凤,兴义蒋菽雨、黄净因等诗人。其中录有郑珍《望乡吟》:“一滩高五尺,十滩高五丈,行尽铜溪四百滩,铜厓应当白云上。厓上还有千重山,一重高出一重颠,待到铜厓望乡国,始似从此看云间。山高如梯水如箭,到家早晚樱花绽。心随飞鸟去悠悠,白发红绷眼中见。万里真成一梦游,茗山重认雨中舟。桐花落尽春风老,杜宇催人坐白头。”郑珍这首诗,读来气势磅礴,千回百转,一浪高过一浪,有李白《蜀道难》之风采,不愧为大家。

下卷介绍贵州三杰,都匀陶廷杰、贵阳花杰,黔西李士杰;对旅居兴义的喻廷荪、李大光、高剑父、黎葛民等人也做了收录评价,这些人抗战时期流寓兴义,与秋溪先生以诗相识,以诗相交,相互唱和,留下了一段段文坛佳话佳作。

书中有言:“兴义本岩邑,自有史来,无女诗人。有之,自金正鸣始,正鸣秀外慧中,体弱多病,庚辰(1940)辛巳间,予主讲兴义高中,执经问字,颖悟为全班之冠。”秋溪先生非常看重兴义女诗人金正鸣,以叔侄相称。金正鸣毕业于兴义省立中学,多年受教于秋溪先生。曾在兴义女子小学任教。20世纪40年代末远嫁安徽合肥。

金正鸣的《咏秋夜箫声》云:“晚风吹梦月如钩,永夜箫声隔院愁。几度低徊悄无语,那堪瘦骨怯清秋”“寒林深处暮栖鸦,月白枫丹雁字斜。司马青衫应有泪,玉箫清澈绕天涯”“寒蟾弄影冷梧桐,一曲新词恨未工。自是秋虫劳絮语,半窗白露一帘风”。此诗出来后,“玉箫诗人”之誉传遍境内。

又有《咏十月梅》云:“早向人间洩一枝,西风红叶乍寒时。为君旋伫斜阳里,苦咏孤山处士诗”“猎猎霜风瘦影轻,帘栊寂寞一枝横。孤标傲世尘难染,修到梅花骨亦轻”“梦冷寒窗月上迟,夜长不寐为花痴。南枝如许身相寄,云是衣裳雪是姿”“孤芳不畏峭寒侵,千古高风说到今。清绝最宜尘外赏,青灯夜雨伴微吟”。

尚有《凉秋七咏》云:“枫叶船头对影眠,一湖秋水半湖烟。千丝万缕斜阳里,暂绾西风又一年(秋柳)。”“呢南絮雨怨愁肠,一度西风一度霜。切切离情劳记取,重来应恋旧雕梁”(秋燕)。“天外吟声忽报秋,平生耻为稻梁谋。洞庭水浅芦花淡,风雪关山罢远遊(秋雁)。”“侵帘花影乱妆台,宝篆添香又几回。凉夜迢迢人不寐,间阶玉手自徘徊(秋月)。”“倚栏苦酌兴不穷,帘外寒砧夜夜同。除却渊明知己少,应怜高节劲西风(秋菊)。”“淡月横窗梦未成,空阶摇落一声声。故枝如解飘零恨,泣向西风诉不平(秋叶)。”“墙阴唧唧咏中宵,无限情怀寄短谣。红叶满阶帘不捲,西风万里梦迢迢(秋虫)。”

袁枚撰《随园诗话》,有女弟子诗作,秋溪先生撰《蘧庐诗话》,也将金正鸣比之随园女弟子,赞誉其诗作“清婉可诵”“以视随园女弟子诸作,神情逼肖”。

《蘧庐辞说》3万多字,分释名,对词的产生、演变、形成作了阐述;溯源,辨析了诗、词曲的区别;辨词体;审音律;声与韵;制腔与填词;附词式、词海一勺。对词学的各个方面都作了深刻阐述,在贵州古典文学理论研究园地里是极其少有的。秋溪先生诗学词学功底深厚,20世纪50年代,省里组织编写贵州明清诗词选集,他参与其中并作序。

《蘧庐诗话》《蘧庐辞说》的写作始于省立兴义中学任教期间,一些零星片段曾用于教学,20世纪50年代完稿。打印征求意见,获得一致好评,浙江平江程瘦鹤写诗称赞:“黔阳名下士,我慕蒋秋溪。四教垂鸿范,三乘悟佛几。巾箱皆历劫,文章益恢奇。六八精神健,輶轩赖博稽。”当时拟公开出版,但由于种种原因,未能如愿,庆幸手稿得以妥善保存。2020年收入《黄草坝蒋氏》一书,2024年收入即将出版的《笔山书院》一书,这是兴义乃至贵州的重要古典文论佳作。

秋溪先生的祖父蒋豹文,是兴义咸同年间的优秀教师,诗文俱佳,曾在黄草坝、捧鲊、布雄等地设馆教学;他的父亲蒋晋侯,是老鹳坟即第四座笔山书院的优秀教师,著有《鸿泥记》,工诗词。他们祖孙三代的文学作品,是笔山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

文图来源:《黔西南日报》

编辑:舒锐

统筹:董容语

编审:肖嬿